探索把文学名著搬上话剧舞台的成功之路——观陕西人艺“艺海秦风”驻演上海
更新时间:2025-10-30 11:25 浏览量:1
第一,我对上海国际艺术节组委会为陕西人艺这五部把“”茅盾文学奖”文学作品改编的话剧(《生命册》《平凡的世界》《主角》《白鹿原》《星空与半棵树》)搭建集中演出平台《艺海秦风》这一明智之举,表示由衷的敬意。因为这让中国西部的话剧重镇——陕西人艺,有了一次通过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这个重要平台与世界、与全国同行对话的极好机会。这种交流互鉴是艺术节的其中应有之义,而且这次的“主题驻演”对于国际艺术节来说,带有开创性,值得充分肯定。这充分显示出上海国际艺术节的视野广阔、包容性强。
第二,我要向陕西人艺多年来、特别是近十年来以可贵的文化自信和文化自觉,高扬地方文化优势、配置地方独特的文化资源、强化自身鲜明的审美特色,培育自己剧院独特的文化品牌,努力走向全国乃至世界的戏剧界,这也是一种明智之举。中国各省的话剧,从一定意义上讲,都是各省的人民以富于地方特色的语言审美地把握世界的独特创造。因此,愈有地方文化特色和审美个性的剧团愈能在话剧百花园里争奇斗艳、大放异彩。中国的话剧界如果多有一些像陕西人艺,像北京人艺,像辽宁人艺,像上海话剧中心这样注重扬自家审美优势、配置自家文化资源,创作出具有鲜明地方特色的话剧,去走向全国,进而走向世界,那么,中国话剧界的百花齐放便指日可待。这对那种一窝蜂地争拍某一同类题材,丢掉自己的独特审美优势和地域特色的同质化、雷同化创作倾向,正是一种有力的匡正。
第三,我认为从这五部剧看,陕西人艺已积累了从文学思维到话剧思维转换的丰富经验。有经验,当然可能也有应该吸取的教训。从文学思维到话剧思维,是两种不同的审美思维把握世界。如果说,从人类文明史看,艺术(如岩画等)是先于文学的;但研究当代艺术,须知诸般艺术形式包括话剧在内,其基础都在文学。文学著作没有具象,是通过文学语言达于每个个体化读者的阅读神经的,激发每个读者产生对应的空间联想来完成审美鉴赏。而话剧思维是一种具象思维,是一种有声音、有画面的视听语言作用于常常是作为群体存在的观众的视听感官,激发每位观众产生一种对应的时间联想来完成审美鉴赏的。两者相较,时间联想较之空间联想较为容易。看舞台剧《红楼梦》,大观园在舞台上是被舞美设计师具象化了的;而读小说《红楼梦》,大观园是曹雪芹用平面的文学语言描绘出来的,是没有具象的。惟其如此,文学鉴赏确实更具有基础性。习近平总书记2014年五四节视察北京大学时就精辟指出过,改革开放和中国式现代化(当然包括文化强国建设和文艺繁荣发展)“离不开哲学精神的指引,离不开历史镜鉴的启迪,离不开文学力量的推动”。所以,改编文学名著并成功地搬上舞台,乃是新时代繁荣话剧艺术的重要一途。在这方面,陕西人艺功在当代,荫及千秋!
这两种思维的转换,我们的前辈作过很深入的研究,比如说我的老师钟惦棐先生,就介绍我们好好读一下匈牙利美学家布鲁斯东的名著《从小说到电影》,前輩们打过一个很生动的比方,说一部小说改编成电影或者是戏剧,改编者不应是匍匐在小说家膝下忠实的翻译者,而应该成为站在小说家肩上的创造者,要把小说吃透、消化透、理解透、粉碎掉,留下一堆闪烁着小说文学思维精灵、精神火花的创作元素,然后再按照话剧思维的艺术规律去重塑一部话剧塑艺术之山。这条道路是非常艰巨而漫长的。十余年来,陕西人艺在这方面锲而不舍、辛勤耕耘,积累了丰富的经验,取得了可喜的成就。我们只需要把五部作品比较一下,每部各有得失,但能互补生輝,共同启迪我们将文学思维成功转化为话剧思维。
第四,看了首次公演的话剧《星空与半棵树》,感慨万端。陈彦的几部长篇小说,可以用王元化先生化对作品的评价品标准来说,是“有思想的艺术与有艺术的思想的统一”。陈彦小说当中的思想性非常深刻,但这种思想性是审美化艺术化表现出来的,不是公式化概念化喊出来的;他的每部作品在艺术性都有新的追求,但这种追求又承载着深刻的思想内涵,而决非“为艺术而艺术”。从《装台》喻示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大舞台要靠每一位刁顺子这样的普通民众以诚实劳动添砖加瓦来共建;到《主角》,又深化到形象揭示了更深层次的思想,即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转化历史进程中艺术家作为时代主角的历史担当;再到《星空与半棵树》,题旨更宏大、更深邃了,我们的主人公既有星空那样宏大的理想、信仰和执着的追求,同时小人物们又有执著于半棵树的官司是非捍卫尊严和追求公正的韧性斗争精神,人与自然的和谐神相处的生态意识,公平正义的法治意识,这些思想都是艺术化、审美化表现的。这是我们今天应该大力提倡的。
末了,我理解导演在这部话剧里设计了动物世界营造意境的初衷,我也欣赏沿用小说里猫头鹰的艺术设计,但是群体动物的表演我觉得有点过度,窃以为“作为形式的意味”似乎甚于“有意味的形式”。因此,我建议对群体动物的戏分要搞减法,使这部戏更精粹、更凝练,思想与艺术都更上一层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