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艺《伊索》：我越是接近人，就越是喜欢野兽

更新时间：2025-07-21 23:33  浏览量：1

最近反复看了一部非常好看的话剧，人艺1979年版的《伊索》，巴西剧作家菲格雷多的名作。原剧本是葡文，有俄文译本，人艺的陈顒先生将俄译本译成中文才得以搬上中国舞台。

《伊索》只有六名演员，整部戏贯穿讽刺一切的寓言、有着跨越一切的爱情和高于一切的阶级、题眼则是不顾一切的自由，布景简单却古典、人物塑造有雕塑感、服化道很希腊、没有转场但具象和象征丝滑游移、剧情层层递进非常自然。诗一样的语言，台词完全听不出是汉译剧本，堪称“汉语韵律的巅峰”，呈现了一场集思想性、艺术性和观赏性于一体的远古异国传奇舞台盛宴。

《伊索》讲的是，希腊萨莫斯岛的奴隶主、哲学家格桑，旅行回来送给妻子克莉娅一件特殊的礼物——丑陋的奴隶伊索，买其它东西的一个饶头。不过伊索虽外貌丑陋，却非常智慧和幽默，讲寓言是他跟人对话的必要环节，简单但却孕含着深刻的生活意义。伊索的智慧和幽默，让克莉娅对伊索的态度变化很大，由开始的嫌弃到喜欢到恨（爱而不得就要毁灭）再到爱。克莉娅同情伊索想要自由的愿望，多次给伊索机会让他逃走，但伊索认为逃跑不是真正的自由，拒绝了克莉娅的好意。伊索爱自由胜过一切，“宁为自由而死，不做奴隶而生”，最后他勇敢地走向了悬崖......

自由到底是什么？

开场女主人克莉娅与女奴隶梅丽达的对话就辩证地讨论了这个话题。梅丽达说“自由的女人总是关在家里的，就这点来说，你们比我们更像奴隶”。

在格桑带伊索回来的路上，伊索多次帮助格桑摆脱困境，还把找到的财宝都给了格桑。在伊索看来，财报是沉重的包袱，谁背着谁就像个奴隶似的。

伊索追求的自由是绝对的自由。“自由不是秘密的，应该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是自由的，让所有的人都尊重我的自由”。克莉娅爱上伊索后，爱他就给他最想要的自由，甚至愿意牺牲自己的自由换取他的自由，伊索却说“谁也不应该为了自由而受惩罚。为了个人的自由，只要我良心上感觉到有一点点不安，我也永远不会成为真正自由的人”。

伊索说：“世界上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在那儿小河的水流着，人们可以用双手捧着它来喝，不会有人走过来干涉你说，到不到你该喝水的时候。还应该有这样的地方。在那儿人们可以亲手去摘果子吃，夜莺在唱着歌，不会因为人的出现而飞去。你注意到了吗？当野兽听见有人走近的时候，它们很快地就跑开了。我越是了解人，我就越喜爱野兽。我多么希望能用它们的话，去给它们讲寓言呐。那个时候我就会说，狼啊，你这个吃羊的家伙，知道吗？世界上还有像你一样的人，他们互相残杀，吞食着对方，用牺牲者的血，把自己的身体喂得更肥胖。他们杀人不是为了保卫生存的权利，而是出于对杀人的嗜好。”

什么是世界上最好的东西和最坏的东西？

伊索说是舌头。

格桑置酒款待卫队长阿格诺托斯时，命令伊索去买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伊索买来一盘清蒸舌头。格桑问他为什么舌头是最好吃的东西，伊索解释说舌头是科学的钥匙，真理和理智的武器，世上的一切都是人们用语言创造的，没有舌头，语言如何传承？后格桑又命令他去买最难吃的东西，伊索又端上来一盘舌头。格桑暴怒大发雷霆，伊索跟他解释说舌头也是世上最坏的东西，它是阴谋的源泉，争论的开端，它能颠倒黑白，使人堕落。

哲学家格桑听得津津有味，顿觉知识大开，他醉醺醺地向卫队长宣称，他是一个富翁，他有聪明的伊索，他感到幸福极了，他可以喝掉世上所有的美酒，他能喝干大海......

狂妄且愚蠢的格桑，贪婪与懦弱渗入骨髓，只在意自己的财产和名誉，对待自己美丽的妻子克莉娅，“他爱我就像爱他的财产一样，他占有我就像占有你”。对待伊索，需要他时可以对这张世上最丑陋的脸庞说出“你是最美的太阳神阿波罗”这样的话，而在伊索帮他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又对伊索嗤之以鼻充满恶意，不仅没有兑现伊索想要的自由，反而命令奴隶阿比西尼亚鞭打他。

伊索离开后，哲学家格桑学着伊索的样子讲寓言。不得不说，妻子都已参透了伊索寓言的讲述逻辑，而哲学家格桑却被妻子一遍遍纠正......

“人们彼此谈着话，但却永远不会彼此了解。”

“我越是接近人，就越是喜欢野兽。”